-番茄-

【周温】带“我”回家02

五

“那老温……”

周子舒顿了顿，斟酌地想了想，接着道：

“那孩子，后来怎么样了？”

“不见了。”

罗姨双手握着杯子，十指死死地交叠着，有些失神地道：

“那孩子自生病后，便很少出门，学也上不了了，总是自己一个人待着，也不愿意和别的孩子交流。”

“出事的那几天，院里正好来了几个大人物，想给院里捐款，给孩子们带来好些玩具衣服食物之类的，还叫来了几个杂技团的演员，穿着大的玩偶服，拿着气球，每个孩子都发一个，孩子们都高兴坏了。”

“小温客行就远远地站在一边，躲在屋檐下看着，我想着，难得这么热闹，也拉着他走了过去……”

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已经不再年轻的手上，罗姨眼中充满了懊悔与悲伤：

“我没想到，那是我最后一次牵他的手。我常常想，是不是我那时候不带他加入，他是不是就不会失踪，明明他那时候那么不情愿……”

 

 

六

二十年前的那天，有很多的车进了孤儿院，院长罗姨很开心的告诉孩子们，未来一阵子，他们的日子会好过许多。

陌生的大人们带来很多好吃的好玩的，出于礼貌，所有的孩子都要出来对他们表示感谢。

小温客行也不例外。

他那天头痛刚刚发做完，没和任何人说，整个人有些恹恹，罗姨有些担心地问他，他也只是扬起一个笑脸说只是睡得不好，便主动和其他人站在一起，对捐赠者们鞠了个躬，拍了个集体照片。

例行公事后，便是小孩子们的狂欢，他们拿着分给他们的零食和玩具，欢快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。

小温客行没有加入。

自他开始头痛后，脑中便逐渐多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：有的是他与一个紫衣姑娘相对喝酒，有的是在众人跪拜中前行，但更多的是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的点点滴滴。

随着记忆的增多，他的性格与心性也在逐渐变化。虽说记得不全，听得不全，心性却也渐渐地脱离了孩童的身躯，与那红衣的男人合二为一。

如今的他，除了见识依旧不多，里面却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了，如何还能与一众小朋友玩到一起去？何况……

“小朋友，你今年多大了，叫什么名字啊？”

一个陌生的女人，脸上画着粗糙的妆，嘴唇抹的极红，笑的一脸谄媚地坐在他身边，盯着他的脸问道。

对于危险的判定，温客行的直觉绝对是极准的。

这个女人在打他的主意。

他不欲理她，转身便走。那女人倒是没纠缠，转身却是找了另一个小孩开始询问。

本以为这群人顶多待上一天，却没想到第三天了还没走，而温客行却总能感受到，那群陌生的大人那里，有着不怀好意视线的灼烧感。

而且，那股恶意，越来越浓烈。

各种人偶的互动，是杂技团对孤儿院的告别仪式。温客行远远地站着，冷冷地观察着，想看看这群人到底想要干什么。却没想到，院长罗姨，出于好心，将他拉进了人群，撞在了一个有着黄色大耳朵、挺着圆滚滚可爱大肚子的兔子玩偶身上。

大兔子一只手里还拿着气球，另一只手将他扶起来，透过玩偶脸上眼睛处的孔洞，有些闷闷地、嘶哑着声音笑着说道：

“你没事吧？”

 

七

“孩子丢了以后，你没有报警吗？”

周子舒问道。

“报了，敬茶来的很快，帮忙在附近所有的地方都搜寻了好久，也没找到。”

“那那伙投资的捐赠者呢？没查吗？”

“查了，可，每个人都清清白白，没查出什么结果。”罗姨咬了咬嘴唇，接着道，“有问题的不是捐赠者们，而是那几个杂技演员。”

周子舒没有插话，却也没表示惊讶，他似是也猜到了。

“我是过了几天，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。”罗姨的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肉，却像是丝毫没感到疼，“那几个杂技演员，是拐卖儿童的拍花子，老手了，这次被抓到报导出来，也是因为他们拍走了一个大人物的孩子，下了很大力气，才能这么快抓获，救了不少孩子出来。”

“可是，”罗姨哆嗦着嘴唇，表情麻木，眼泪却是如同小溪一般，连续地流了出来，“那里没有阿行。”

“我根据电视里的报道寻了过去，他们也承认了，阿行是被他们带走的。”

“可是，他们没多久便嫌他是个有毛病的，觉得这次下手只看他好看就下了这么大力气，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，便气得打了他一顿，给他装进一个木箱子里，塞到他们开的货车后面了。”

“他们做贼心虚，不敢走大路，挑的都是山间野路，一路颠簸，等他们到了下一个地点时候，才发现，货车后面的挡板松开了，装阿行的箱子，和后面几箱装着他们变装用的道具箱子，全都不见了……”

“你们没沿着那条他们走的山路找找吗？”

周子舒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，罗姨沉浸在悲伤中，没有发觉。

“找了的，我央着敬茶们带着我，在那条山路上走了好几回，可什么也没找到……”

 

 

八

周子舒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，撞到了那个穿紫衣服的小女孩儿。

小女孩主动拦在他身前，不管躲在旁边那个叫蔚宁的男孩子怎么扒拉她，她都纷纷打回去，漆黑明亮的眸子直视着周子舒，问道：

“你这么仔细地打听客行哥哥的事情，做什么？”